贪污贿赂犯罪定罪数额的“冷思考”——对《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的解读
|
摘要
《关于办理贪污贿赂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继《刑法修正案(九)》之后出台,内容上逐步完善明确,是惩治和预防腐败犯罪的重要改革和一大进步。本文在该解释实施近2年后以定罪数额为出发点,对贪污贿赂犯罪定罪数额从立法价值、立法功能和法律体系自洽性三方面进行理论考察,同时通过问卷调查和裁判文书统计,归纳分析定罪数额实践运行情况,以理论反思和实践反馈为据,提出完善贪污贿赂犯罪立法的可能进路。
Promulgated after Amendments to Criminal Law(9),the contents of Explanations for Questions of Applicable Law in Handling Criminal Cases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are gradually improved and clarified.It is an important reform and great progress in punishing and preventing corruption crimes.About two years afte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nterpretation, taking conviction amount as the starting point, the author conducts a theoretical study on convictionamount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crime from three aspects: legislative value, legislative function and self-consistency of legal system.Also, via questionnaires and judgment documents statistics, the author summarizes and analyses the actual operation of conviction amount.Then on the basis ofthe theoretical reflectionand practical feedback, the author puts forward possible ways to improve the legislation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crime.
Promulgated after Amendments to Criminal Law(9),the contents of Explanations for Questions of Applicable Law in Handling Criminal Cases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are gradually improved and clarified.It is an important reform and great progress in punishing and preventing corruption crimes.About two years after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interpretation, taking conviction amount as the starting point, the author conducts a theoretical study on convictionamount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crime from three aspects: legislative value, legislative function and self-consistency of legal system.Also, via questionnaires and judgment documents statistics, the author summarizes and analyses the actual operation of conviction amount.Then on the basis ofthe theoretical reflectionand practical feedback, the author puts forward possible ways to improve the legislation of corruption and bribery crime.
引文
[1] 赵秉志.完善贪污受贿犯罪定罪量刑标准的思考和建议 [J] .刑法论丛,2015 (2).
[2] 钱叶六.贪贿犯罪立法修正释评及展望——以《刑法修正案(九)》为视角 [J] .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 (6).
[3] 张旭.也谈《刑法修正案 (九) 》关于贪污贿赂犯罪的修改 [J] .当代法学,2016 (1).
[4] 臧铁伟,李寿伟.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九)条文说明、立法理由及相关规定 [M]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5] 车浩.刑事立法的法教义学反思——基于《刑法修正案(九) 》的分析 [J] .法学,2015 (10).
[6] 陈兴良.刑法的价值构造 [M]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7] 徐日丹.“数额较大”如何起步?“死刑立即执行”如何适用?——八问“两高”办理贪腐案件新司法解释 [N] .检察日报,2016-04-19.
[8] 张明楷.贪污贿赂罪的司法与立法发展方向 [J] .政法论坛,2017 (1).
[9] 贝卡利亚.论犯罪与刑罚 [M] .黄风,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
[10] 李翔.论刑法修订的体系化 [J] .学术月刊,2016 (2).
[11] 徐日丹.检察机关近三年查办贪贿犯罪大要案逐年增加 [N] .检察日报,2016-04-19.
[12] 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http://www.spp.gov.cn/gzbg/ [EB/OL] .2018-08-03.
[13] 陈兴良.贪污贿赂犯罪司法解释——刑法教义学的阐释 [J] .法学,2016(5).
[14] 刘艳红.中国反腐败立法的战略转型及其体系化构建 [J] .中国法学,2016(4).
[15] Complication of Federal Ethics Laws.https://www.oge.gov/Web/oge.nsf/Resources/Compilation+of+Federal+Ethics+Laws [EB/OL] .2018-08-03.
[16] 陈磊.高强度反腐绝非短暂一阵风 [N] .法制日报,2016-10-26.
[17] 何荣功.贪腐犯罪定罪量刑数额提升的法治反思——以最新刑事立法与司法解释为中心 [J] .北京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6(6).
[18] Criminal Statutes.https://www.oge.gov/web/oge.nsf/Criminal+Statutes [EB/OL] .2018-08-03.
① 在数额问题上,贪污贿赂犯罪包括定罪数额和量刑数额,本文仅以定罪数额为视角展开讨论,不涉及量刑数额。
② 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副庭长苗有水对记者说:“实际上,司法解释通篇体现了对贪污、受贿犯罪从严的精神。”“五千到三万,似乎存在较大幅度提高。但从1997年到2016年近二十年间,五千元的定罪数额确已不适应社会发展。从司法实践看,这种定罪数额的调整对于贪污受贿罪的实际惩治其实不会发生太大的影响,也不会让贪污受贿罪的犯罪圈骤然缩小。”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兴良说:“无论是不具有一定情节的以三万元为定罪起点,还是在具有一定情节时一万元即可追究刑事责任,都是相当低的入罪标准。”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阮齐林说:“通过压低入罪标准,有助于强化‘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戒律。”详见:徐日丹《“数额较大”如何起步?“死刑立即执行”如何适用?—八问“两高”办理贪腐案件新司法解释》,检察日报,2016-4-19(3).
③ “如广东省2013年立案侦查贪污贿赂犯罪案件1903件2347人,其中大案1719件,占立案总数的90.33%。”广东公布去年反贪反腐“十大精品案件”,http://legal.people.com.cn/n/2014/0325/c42510-24735147.html;“上海检察机关2015年共查处贪污贿赂犯罪大案344件,大案占比为94.8%;立案侦查案值100万元以上贪污贿赂案件88件104人,要案55人,查处局级干部7人。”陈伊萍:“上海去年查处贪污贿赂案363件:95%是大案,局级7人”,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422470,最后访问日期2018年7月26日。
④ 根据《刑法修正案(八)》的规定,盗窃罪的入罪门槛呈现下降趋势。在入户盗窃、扒窃和携带凶器盗窃的场合,立法取消了数额要件。
⑤ 1979年《刑法》中,贪污罪配刑明显比盗窃罪重,1997年《刑法》及其后的司法解释中,却将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罪行相对较轻的盗窃罪的法定刑配置得越来越重,将原本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大、罪行相对较重的贪污罪的法定刑配置得相对较轻,定罪量刑数额标准越来越高。
⑥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在最高人民检察院2014-2016年的工作报告中对贪污贿赂犯罪的统计既包括了案件数量也包括了涉案犯罪嫌疑人数量,但2017年和2018年的工作报告仅仅统计了犯罪嫌疑人数量。因此具体案件数量笔者无法计算。但以前3年的数据和S省的样本案件作为借鉴,在2016年的100件样本案件中共有嫌疑人162人,2017年的100件样本案件中共有嫌疑人196人,因此,笔者推测在2016年和2017年案件数量应低于4万件。
⑦ 以四川省为例,2013年四川省检察机关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443件1 933人。2014年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543件1 997人。2015年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633件2 004人。2016年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748人。从2013年至2017年立案查办职务犯罪9 111件11 863人,其中,贪污贿赂犯罪7 321件9 498人,换言之,2016年和2017年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两年合计2 702件,年均1 351件。详见四川省人民检察院,http://www.sc.jcy.gov.cn/tjzj/gzbg/,最后访问日期2018年8月3日。
⑧ 据万春介绍,近年来,全国检察机关坚决贯彻党中央关于反腐败斗争的决策部署,坚持“老虎”“苍蝇”一起打,形成有腐必反、有贪必肃的工作理念,依法严厉打击贪腐犯罪,取得了一定成绩。一是检察机关办理了大量的职务犯罪案件。二是加大惩治贪腐犯罪力度,突出查办大案要案。三是加大惩治行贿犯罪力度。详见:徐日丹《检察机关近三年查办贪贿犯罪大要案逐年增加》,检察日报,2016-4-19(2).
⑨ 该省不属于监察委试点省份,同时发放问卷之时为2017年,因此本文调查对象仍为检察院反贪部门的侦查人员。
⑩ 在《刑九》和《解释》出台前,贪污罪的“情节+数额”的定罪标准按照《关于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立案侦查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试行)》第一条的规定:个人贪污数额不满5 000元,但具有贪污救灾、抢险、防汛、防疫、优抚、扶贫、移民、救济款物及募捐款物、赃款赃物、罚没款物、暂扣款物,以及贪污手段恶劣、毁灭证据、转移赃物等情节的。受贿罪定罪标准为个人受贿数额不满5 000元,具有因受贿行为而使国家或者社会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故意刁难、要挟有关单位、个人,造成恶劣影响的;强行索取财物的,单位受贿案情形之一的。[ ]
[2] 钱叶六.贪贿犯罪立法修正释评及展望——以《刑法修正案(九)》为视角 [J] .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 (6).
[3] 张旭.也谈《刑法修正案 (九) 》关于贪污贿赂犯罪的修改 [J] .当代法学,2016 (1).
[4] 臧铁伟,李寿伟.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九)条文说明、立法理由及相关规定 [M]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5] 车浩.刑事立法的法教义学反思——基于《刑法修正案(九) 》的分析 [J] .法学,2015 (10).
[6] 陈兴良.刑法的价值构造 [M]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7] 徐日丹.“数额较大”如何起步?“死刑立即执行”如何适用?——八问“两高”办理贪腐案件新司法解释 [N] .检察日报,2016-04-19.
[8] 张明楷.贪污贿赂罪的司法与立法发展方向 [J] .政法论坛,2017 (1).
[9] 贝卡利亚.论犯罪与刑罚 [M] .黄风,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3.
[10] 李翔.论刑法修订的体系化 [J] .学术月刊,2016 (2).
[11] 徐日丹.检察机关近三年查办贪贿犯罪大要案逐年增加 [N] .检察日报,2016-04-19.
[12] 最高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http://www.spp.gov.cn/gzbg/ [EB/OL] .2018-08-03.
[13] 陈兴良.贪污贿赂犯罪司法解释——刑法教义学的阐释 [J] .法学,2016(5).
[14] 刘艳红.中国反腐败立法的战略转型及其体系化构建 [J] .中国法学,2016(4).
[15] Complication of Federal Ethics Laws.https://www.oge.gov/Web/oge.nsf/Resources/Compilation+of+Federal+Ethics+Laws [EB/OL] .2018-08-03.
[16] 陈磊.高强度反腐绝非短暂一阵风 [N] .法制日报,2016-10-26.
[17] 何荣功.贪腐犯罪定罪量刑数额提升的法治反思——以最新刑事立法与司法解释为中心 [J] .北京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16(6).
[18] Criminal Statutes.https://www.oge.gov/web/oge.nsf/Criminal+Statutes [EB/OL] .2018-08-03.
① 在数额问题上,贪污贿赂犯罪包括定罪数额和量刑数额,本文仅以定罪数额为视角展开讨论,不涉及量刑数额。
② 最高人民法院刑二庭副庭长苗有水对记者说:“实际上,司法解释通篇体现了对贪污、受贿犯罪从严的精神。”“五千到三万,似乎存在较大幅度提高。但从1997年到2016年近二十年间,五千元的定罪数额确已不适应社会发展。从司法实践看,这种定罪数额的调整对于贪污受贿罪的实际惩治其实不会发生太大的影响,也不会让贪污受贿罪的犯罪圈骤然缩小。”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兴良说:“无论是不具有一定情节的以三万元为定罪起点,还是在具有一定情节时一万元即可追究刑事责任,都是相当低的入罪标准。”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阮齐林说:“通过压低入罪标准,有助于强化‘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戒律。”详见:徐日丹《“数额较大”如何起步?“死刑立即执行”如何适用?—八问“两高”办理贪腐案件新司法解释》,检察日报,2016-4-19(3).
③ “如广东省2013年立案侦查贪污贿赂犯罪案件1903件2347人,其中大案1719件,占立案总数的90.33%。”广东公布去年反贪反腐“十大精品案件”,http://legal.people.com.cn/n/2014/0325/c42510-24735147.html;“上海检察机关2015年共查处贪污贿赂犯罪大案344件,大案占比为94.8%;立案侦查案值100万元以上贪污贿赂案件88件104人,要案55人,查处局级干部7人。”陈伊萍:“上海去年查处贪污贿赂案363件:95%是大案,局级7人”,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422470,最后访问日期2018年7月26日。
④ 根据《刑法修正案(八)》的规定,盗窃罪的入罪门槛呈现下降趋势。在入户盗窃、扒窃和携带凶器盗窃的场合,立法取消了数额要件。
⑤ 1979年《刑法》中,贪污罪配刑明显比盗窃罪重,1997年《刑法》及其后的司法解释中,却将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罪行相对较轻的盗窃罪的法定刑配置得越来越重,将原本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大、罪行相对较重的贪污罪的法定刑配置得相对较轻,定罪量刑数额标准越来越高。
⑥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在最高人民检察院2014-2016年的工作报告中对贪污贿赂犯罪的统计既包括了案件数量也包括了涉案犯罪嫌疑人数量,但2017年和2018年的工作报告仅仅统计了犯罪嫌疑人数量。因此具体案件数量笔者无法计算。但以前3年的数据和S省的样本案件作为借鉴,在2016年的100件样本案件中共有嫌疑人162人,2017年的100件样本案件中共有嫌疑人196人,因此,笔者推测在2016年和2017年案件数量应低于4万件。
⑦ 以四川省为例,2013年四川省检察机关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443件1 933人。2014年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543件1 997人。2015年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633件2 004人。2016年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1 748人。从2013年至2017年立案查办职务犯罪9 111件11 863人,其中,贪污贿赂犯罪7 321件9 498人,换言之,2016年和2017年立案查办贪污贿赂犯罪两年合计2 702件,年均1 351件。详见四川省人民检察院,http://www.sc.jcy.gov.cn/tjzj/gzbg/,最后访问日期2018年8月3日。
⑧ 据万春介绍,近年来,全国检察机关坚决贯彻党中央关于反腐败斗争的决策部署,坚持“老虎”“苍蝇”一起打,形成有腐必反、有贪必肃的工作理念,依法严厉打击贪腐犯罪,取得了一定成绩。一是检察机关办理了大量的职务犯罪案件。二是加大惩治贪腐犯罪力度,突出查办大案要案。三是加大惩治行贿犯罪力度。详见:徐日丹《检察机关近三年查办贪贿犯罪大要案逐年增加》,检察日报,2016-4-19(2).
⑨ 该省不属于监察委试点省份,同时发放问卷之时为2017年,因此本文调查对象仍为检察院反贪部门的侦查人员。
⑩ 在《刑九》和《解释》出台前,贪污罪的“情节+数额”的定罪标准按照《关于人民检察院直接受理立案侦查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试行)》第一条的规定:个人贪污数额不满5 000元,但具有贪污救灾、抢险、防汛、防疫、优抚、扶贫、移民、救济款物及募捐款物、赃款赃物、罚没款物、暂扣款物,以及贪污手段恶劣、毁灭证据、转移赃物等情节的。受贿罪定罪标准为个人受贿数额不满5 000元,具有因受贿行为而使国家或者社会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故意刁难、要挟有关单位、个人,造成恶劣影响的;强行索取财物的,单位受贿案情形之一的。[ ]